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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 举头三尺有神明

五六天后的一个晚上,十点多,陆南才的家响起一阵敲门声,是他跟张迪臣约定的“咯咯——咯咯咯——咯咯”暗号。拉开门,张迪臣神色慌张地站在外面,怀里抱着一个布袋。进门坐下,张迪臣从袋内掏出两个布包,一大一小,先解开大包,竟是六七根小金条,啷当当地搁在桌上,他央求陆南才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。之后解开小包,是一沓五百元港币,大约廿来张,张迪臣把钞票推到陆南才面前,没说半句话,只望向他,眨一下眼睛,眼里有温柔的善意。

陆南才可不领情,脸色即时发白,左手往前一挥,再朝横一拨,钞票沙沙沙地散落地面。给我钱?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?以为我仍是昔时给你提供情报的拉车仔?那个人叫作陆北才,早已不在,死了,死了,你懂吗?我今天是陆南才,是堂口龙头,是你的人,是你的“自家人”,你懂吗?到底懂不懂?都走到这地步了,你仍然以为我帮你的忙只是为了钱?陆南才激动得把想说的话全部堵塞在口里,嘴唇不禁颤抖。

张迪臣被吓到,慌忙道:“What's the matter with you?这是钱呀!外面很乱,多留些钱在手边,不是很好吗?I just try to be nice!”

“Nice?”陆南才开口相讥,质问道,“早不给,晚不给,有求于我的时候才给钱,你是什么意思?安的是什么好心?”

张迪臣低头不语。此时已是宵禁,街外灯火全暗,屋里只点着洋烛,烛光摇晃,墙上照出两道崎岖的侧影轮廓,似两个刚刚战斗归来的原始人,躲在洞穴里,凝神屏息,等候下一场厮杀。

半晌,张迪臣双眼望向地面,一字一顿地道:“I am sorry。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,可是,没办法,他们知道了。”

陆南才愣住,本来激动得浑身发热,热血顿变寒气,一股冰冷从梁脊往脑门涌上。他们?他们是谁?我的堂口弟兄?他的警察弟兄?知道了什么?知道我和他?知道永别亭?知道他把金条送来我家?怎么可以?我们的秘密,怎么可以被别人知道?问号像无数钟摆般左摇右敲,响起急促的声音,在他脑里。

问号太多,陆南才不知道从何问起,张迪臣却已吞吞吐吐地说明一切,道:“是米利托,一个意大利领事馆的人,跟我……嗯……相当要好。日本人知道了。原来米利托早就听从他们,后来他们也找上我,威胁要情报,如果我不答应,他们便向港督告密,英国法律不准男人……如果被打报告,我会坐牢,然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