笤帚追着满院子打,受不住打了就撒丫子跑远,谁都追不上,一会儿就没影儿了,害得宁唐两家全体出动满世界找。
只有宁夏能找到他,带他回家。有个浅水塘离田场不到三里远,周边野草疯长,细细密密地遮挡着,很少有人去,唐翎每次都会躲到那里。
起名字是个很麻烦的事,所以,宁夏一直叫它“水边”。
“水边”像个秘密基地,只属于他们两个人。
七彩的糖纸掉进痒痒的软草里,被隐形的蛛网绑住,然后扎根疯长,在往后每一个自由新鲜的夏天重新枯荣。
那里还有一棵棠梨树,它很老,比唐槐爷爷还要老,它很大,庞大到好像足以抵挡岁月。
明黄粹白的小野雏菊摇啊摇,记忆中的一切亲切而安全,好像有些人会一直待在身边。
直到去年隆冬,大杂院第四次,也是最后一次挂满了白布幡,花圈……
唐翎的外婆走了。
家里最后一个老人走了。
以后的暑假还会回到这里吗?
唐翎的父亲唐曾鹤从学校把宁夏唐翎接回来,一下车,大悲咒的声音渗透了整个冬季。
南无、喝啰怛那、哆啰夜耶,南无、阿唎耶,婆卢羯帝、烁钵啰耶,菩提萨埵婆耶,摩诃萨埵婆耶,摩诃、迦卢尼迦耶,唵,萨皤啰罚曳……
灵棚,火盆,烧香,冰棺,还没做好的遗像,有交情来帮忙的邻居……
宁夏的两条腿瞬间麻木,像电视机没信号时密密麻麻的雪花,走不动路,被唐翎扶住,喉咙像被皮筋绑死,疼得窒息。
唐翎是世上最厉害的人,在卧虎藏龙的理科班也能保持傲人的成绩,还有半年他就要高考了,最厉害的人会上最厉害的大学。
他总说要给外公外婆挣好多好多钱,现在,他跪在这里,火焰的光影涌动在他脸上,沉默着,给外婆烧了好多好多钱。
红布盖在冰棺上,只能看见一绺灰白头发,宁夏趴在冰棺傻瓜盯着那一绺熟悉的头发,一看就看好久,也不说话,静静地,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到冰棺上,滑下来,一粒接着一粒。
一回头,灶台旁边挂着外婆常穿的那件洗得褪色的棉袄,棉袄被烘烤地蓬松又暖洋洋。
外婆这个很怕冷的年纪,要穿得特别厚才能挡住腰间的寒气,所以棉袄总是脱得很迟。
如今衣服还是暖的。
外婆,你冷不冷啊……你躺在里面冷不冷……
宁夏终于忍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