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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方的海

他们回头看我一眼都惊叫了:怎么整个儿都成了黑色?

被海水一次次浇泼,会让衣服的颜色变深,这是可以解释的,但整个人怎么会变黑?

我想,那也许是在生命的边涯上,我发出了加重自己身体分量的火急警报,于是,生命底层的玄铁之气、墨玉之气全然调动并霎时释出。古代将士,也有一遇强敌便通体迸发黑气的情景。

不管怎么说,此刻,岩雕已变成铁铸,真的把小船压住在狂涛之间。

见到了一群海鸟。

这很荒唐。它们飞到无边沧海的腹地,究竟来干什么?又怎么回去?最近的岛屿也已经很远,它们飞得到那里吗?

据说,它们是要叼食浮游到海面的小鱼。但这种解释非常可疑,因为我看了那么久,没见到一只海鸟叼起过一条小鱼,而它们在狂风中贴浪盘旋的体力消耗,又是那么巨大。即使叼到了,吞噬了,体能又怎么平衡?

它们,到底为了什么?

一种牺牲的祭仪?一种求灭的狂欢?或者,我心底一笑:难道,这是一群远行到边极而自沉的“屈原”?

突然想到儿时读过的散文《海燕》,高尔基写的。文章中的海燕成了一种革命者的替身,居然边飞翔边呼唤,“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!”我海旅既深,早已怀疑,高尔基可能从来没有坐着小船来到深海远处。他的“暴风雨”,只是一个陆地概念和岸边概念。在这里,全部自然力量浑然一体,笼罩四周,哪里分得出是风还是雨,是暴还是不暴,是猛烈还是不猛烈?

在真正的“大现场”,一切形容词、抒情腔都显得微弱可笑。这里的海鸟,不能帮助任何人写散文,不能帮助任何人画画,也不能帮助任何人创作交响乐。我们也许永远也猜不透它们翅膀下所夹带的秘密。人类常常产生“高于自然”的艺术梦想,在这里必须放弃。

我们的船夫,是岛上的原住民。他的那个岛,比雅浦岛小得多。

他能讲简单的英语,这与历史有关。近几百年,最先到达这些太平洋小岛的是西班牙人,这是欧洲人在“地理大发现”时代的半道歇脚点。德国是第二拨,想来远远地拾捡殖民主义的后期余晖。再后来是太平洋战争时期的日本和美国了,这儿成了辽阔战场的屯兵处。分出胜负后,美国在这里留下了一些军人,还留下了教会和学校。

“每一拨外来人都给岛屿带来过一点新东西。这个走了,那个又来了。最后来的是你们,中国人。”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