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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

炎的阳光晒得我脖子疼,我听见堂妹娜娜在驴圈下面的土路上气喘吁吁地对三妈喊:“我没看见我奶,我只看到拐棍儿在窖台子上····”

我听到这句话,心咯噔一下,手钳子没知没觉地从手中脱落,我回过神来,跑到埂沿上问娜娜怎么了?她扬起汗津津的小脸,双手卡着腰,气咻咻地说:“奶奶刚才从这儿走下去了,我找了一圈没找见,窖台上放着她的拐棍儿,我叫了两声,没人喘,我就跑来了。”

娜娜的脸色在说这话的时候,由红润渐渐变得苍白,我知道她想到了什么,心里害怕起来了。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啊。

我一路向窖台那边跑去,我绝不相信奶奶会跳下去,这得多大的勇气啊!我心里乱糟糟的,腿脚软绵绵的,怎么也不得劲,跟喝醉了酒似的。北风呼呼地吹着,远处农耕的庄稼人吆喝着牲口,还有拖拉机突突的轰鸣声;天上不时地掠过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。我跑啊跑,平常很近的路此刻显得那般悠长。我刚跑下坡路,转过山腰,就听见窖上头一块田地里,尕爷扯着嗓子隔着黏黏的空气对我吼:“快去喊人!别往这边来了,来了也没用……人已经跳下去了……”

我一下子就怔住了,差点栽倒在地,娜娜也跟在我后边,这会跑了过来,她小声地抽泣着:“哥哥……”然后就不说话了。我眼前一黑,跟只被打懵的鸡似的直挺挺地拧过僵硬的身子又向庄子里跑去,腿上好像灌满了铅块,怎么都扯不开步子。我听见有很多人从坡路上头跑了来,脚步杂沓,乱作一团,声音嘈杂无序,像一群逃出窝的蜂,绞成一团。

我已经乱了方寸,想着奶奶正在水中挣扎,她该多么痛苦,她一定盼着亲人来解救。我又想,这窖好几年不用了,不知道有没有水,没水的话,奶奶跳下去,那么深的窖,奶奶还能活吗?我边跑边想,一头撞在一个人的怀里,我抬眼看到是二妈。众人都扛着铁锹挟着锄头,拿着绳索,赶的赶,哭的哭,说的说,骂的骂;全是女人和孩子。正是忙的时节,男人们耕地的耕地,打工的打工,闲的人都去了庙上帮忙,村子里正在扩建寺庙。众人看到我便急急地问:

“你奶呢?好着没?人呢!”

“你找到了没有!没看见哇!”

“我的老天爷,总不能真的……”

我嘴一咧就哭了,娜娜在我后面跟狗娃一样哭出了声音。大家都明白了怎么回事,呆在路上,接着几个女人都哭了起来。

“老太太到底是怎么了?这不是作践活着的人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