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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 满城都是汉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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碌:替杜先生办事,确保他所需要的人和货能够经湾仔入港,也能够经湾仔出去,所以陆南才花了很大力气跟其他堂口抢夺海岸线的地盘。张迪臣曾经抱怨陆南才为了一个小码头的控制权弄得杀气冲天,害他花了很大力气替他摆平。张迪臣皱眉道:“搞归搞,唔好搞得太过分!”

每当张迪臣皱眉,陆南才即觉他的蓝眼睛变成黑色,心底暗惊,像在海洋里遇上风暴,波涛骤起,仿佛随时翻船没顶。陆南才没解释,他不相信张迪臣不懂,只不过,懂是一回事,要他付出到不想付出的地步又是另一回事,原来再亲近再相依为命的人之间毕竟仍有防线,万万不可逾越,也唯有在碰触到防线的时候,始可看见一个真实的对方。

杜月笙来港一年,办公室门前一直挂起两副招牌,“赈济委员会第九区赈济事务所”和“中国红十字会总办事处”,前者他是主任,后者他是副会长,都是要花钱的事儿,但当然花的只是重庆拨交的钱,这边厢把国民政府的达官贵人从北平、上海等地接来,或暂居香港,或转往其他城市,那边厢遥控沦陷区和租界里的徒弟门生忙里忙外,把各式名目的补助费分发予各路英雄,让他们跟日本鬼子唱对台戏,谁若不听话,即依戴老板的脸色予以教训。

人不在沪,黄浦滩的浪涛声声入耳,有时候做起事来更为方便,像刺杀青帮大佬张啸林,若杜先生仍在上海,唯恐落人口实,不宜出手,而既然身处远方,只须于事情了结后轻轻说道:“张先生要当汉奸,他之死当然是罪有应得的。不过,由我的弟子杀了我老把兄,论江湖义气,我实在站不住道理。”

杀张啸林可费工夫,前后数回始得手,当死讯传来,杜月笙刚于柯士甸道洋房里抽完大烟,躺在床上,仰颈用细嘴壶喝茶,壶乃独特设计,盖子上锁,壶口亦有隔片,茶水只可出没法进,防人下毒。迷蒙里向报讯者问了一句:“利落弗?”

报讯者回道:“轰轰轰,三下。”

杜月笙稍感宽心。盗亦有道,更何况是对拜把兄弟,能爽快便应爽快。他常对门生说,能用软的就用软的,软的谈不成,就先假吓,假吓两三次不成,才出家伙,但最好尽量手脚利落,每个人都有娘亲,不管青帮红帮黑帮绿帮,都是会痛的肉。

杜月笙从床上站起,步出露台,初秋香港的空气比上海潮湿,幸好比上海干净,住上这段日子,咳嗽少了,神清气爽,日后迁回上海,亦须找机会多来走动,在这里接触的华人都讲国语或上海话,话题亦是内地的风云色变,然而吸入的每口空气都让他明白